2008年10月30日下午,南昌市公安局东湖分局接到一女子报案称,她的丈夫曾某自29日下午两点驾车离家后一直未归,电话多次联系均未打通。
曾某是当地某医院的一名医生,警方通过其同事了解到,10月30日凌晨一点半左右,曾某给这位同事打过一次电话。
曾某用非常急促的语气说完这句便匆匆挂断了电话,同事回拨电话时,曾某的手机长期处在关机状态。
拔出萝卜带出泥,警方意外发现这是三起连夺六命的特大抢劫杀人埋尸案,犯罪团伙由四名刚出狱不久的嫌疑人组成。
九天后,警方抓获了其中3名罪犯,但最后一名嫌疑犯曾小金因为不在抓捕现场而逃脱。
一方面,他十八岁便因抢劫入狱,被捕后判了死缓,但在狱中他又积极上进,勤奋好学;另一方面,曾小金入狱后坚持自学攻读了中医大专,还选修了法律,被减刑出狱后,他在老家镇上开了个收入还不错的诊所。
但是,诊所没做两个月他就暴露了本性,再次和三个狱友干起了杀人、抢劫的勾当,手段极其残忍;可他被捕时又表现得十分配合,表示不想让妻子儿子清楚自己是个杀人犯,又在上刑场前要求带着儿子的照片。
曾小金有着怎样的双面人生?他为何放着好好的诊所不做而再次去犯罪?逃亡的三年,他又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曾小金,江西新建县人,1974年生于一个非常贫困的农村家庭,家中有兄妹五人,曾小金排行老四。
因为家中贫困,曾小金初中没毕业就不再读书,后来到表哥的诊所里做帮工,期间学了不少中医知识。
因为家里实在太穷,曾小金动上了歪心思——他和自己的狐朋狗友四处抢劫,情节十分严重。
被警方抓获后,曾小金的一名同伙被判死刑,他自己也被判死缓。一个刚成年的孩子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要面临不知多少年的刑期,曾小金心里的恐惧可想而知。
2011年被捕后,追逃组的郭警官和记者说,曾小金在第一次服刑期间不仅表现很好,而且还很好学。
“他报名自考攻读中医大专,因为表现突出随后被假释出狱,那时他还需再考过两门学科就能拿到文凭,不仅如此,他还选择了修读法律。”
每次监狱安排劳动,曾小金都积极带头,由于改造表现好,他先后四次获得减刑,还被安排在狱中担任管理囚犯的职务。
“曾小金平时喜欢看《参考消息》、《环球时报》,看的书也大多是人物传记、反腐侦探之类的,虽然人在监狱,但是知识面很广。”
在狱中担任管理囚犯的职务时,曾小金对自己的三位老乡齐玉国、闵胜奎、闵建军照顾有加,四人以兄弟相称。
齐玉国三人比曾小金入狱早,几年后,他们三人先后出狱,只有曾小金一人还在服刑。
获得四次减刑的曾小金于2008年7月被提前释放。令他没想到的是,出狱当天齐玉国三人居然买了新衣服前来为他接风洗尘,这让曾小金感动不已。
假释出狱后,曾小金在家人帮助下在老家新建县生米镇开了一家小诊所,帮人看看感冒之类的小病,一个月能赚3000元左右。
与社会脱节了十几年,开诊所对于曾小金来说无疑是个很好的营生,但是他并不满足。
开诊所期间,齐玉国三人经常来找曾小金喝酒聊天,兄弟四人都对贫穷的现状不太满意。
安生的日子没过几个月,有天晚上,齐玉国3人找曾小金喝酒时一起谋划着抢点钱“改善下生活”,兄弟四人再次踏上了不归路。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曾小金四人发现一些年轻的情侣喜欢到僻静的地点约会,尤其是晚上。
2008年9月20日,曾小金、齐玉国、闵建军和闵胜奎四人经过踩点后,在南昌某处湖边遇到一对幽会的情侣,四人持刀威逼他们说出银行卡密码后,将二人带到另一个地方用尼龙绳杀害并掩埋,最后又在第三个地方取走了情侣银行卡里的五万多元。
这四人全部都坐过10年以上的牢,尤其是读了不少书籍的曾小金,有着丰富的犯罪理论。
曾小金采取的作案方式是甲地抢劫、乙地杀人并掩埋、丙地取钱。经过第一次作案后,他们更加坚信了这种作案方式的“可行性”。
被捕后的曾小金称,第一次参与抢劫后就知道,自己背上了人命,这辈子一定“不得善终”。
兄弟四人均有这样的感觉,想通自己已无退路的“道理”后,四人的目标反而变了。
起初,他们抢劫的目的是“搞点钱过上好日子”,现在既然没了退路,干脆过一天是一天。四人没有按原计划分赃,而是每天混迹于各类娱乐场所花天酒地、醉生梦死。
2008年10月29日,四人再次寻找目标时,遇到了文章开头的那位曾医生。
这位曾医生也算年少有为,三十出头的年纪就事业有成,这时刚结婚不过两三年,已经通过努力买了车子房子。
因工作原因,曾医生和一位某药厂的医药代表陈某接触较多,陈某二十多岁,长得亭亭玉立,业务上的一来二去让二人暗生情愫。这天晚上,曾医生开车带着陈某来到一个偏僻的污水处理厂附近幽会,被正在踩点的曾小金等人碰上。
二人正在车里温存的时候,曾小金四人突然上来敲开车门挟持了二人,二人见情况不妙,马上把身上所有的现金和银行卡交了出来,但曾小金四人逼问银行卡密码时,曾医生却多了个心眼。
他坚决不肯报出自己的银行卡密码,称家里还有钱,要向老婆打电话让她再打点钱进来,曾小金四人同意了。
拿到电话后,曾医生没有拨打给老婆,而是打给了文章开头说的那位同事。电话接通后,曾医生迅速向同事发出求救信号。
这惹怒了曾小金,他们赶紧抢过手机扣下电池,用榔头敲打曾医生的头部致其出血失去反抗能力,曾医生交代了银行卡密码后,他们又用麻绳捆绑住二人的四肢,开着曾医生的车将二人带到乡下,故技重施将曾医生勒死。
四人看陈某年轻漂亮,暂时没有杀害陈某,而是驱车逃往广东清远,由于陈某在路上一直试图挣脱、呼救,曾四人觉得她看到了他们的相貌,陈某最终也被杀害。
曾小金四人拿着抢来的银行卡找到一处ATM机,通过戴假发、化妆的方式取走了卡内的余额。为避免警方验出指纹,他们输入密码的时候还专门用薄膜纸盖住了键盘。
两次作案所得都只有数万元,这远远未达到四人的预期,他们准备直接“干一票大的”。
四人分析得出结论,要想“干大的”就要找个有钱的老板,想到这儿,齐玉国突然想到自己此前在清远打工时认识的一位做钢材生意的王姓老板很有钱。
11月1日,齐玉国给王老板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要找他“进一批货”,成功把王老板骗了出来。
见面后,四人把王老板带到一处偏僻的工地“谈生意”,确认安全后,他们迅速行动,从王老板身上搜出几千块现金和几张银行卡,但王老板硬挺着没有说出密码,不耐烦的四人随即将王老板杀害。
找到了“大鱼”却仅仅抢到几千元,不甘心的曾小金又想了一个办法:把王老板的老婆也骗出来!
11月2日,曾小金拿起王老板的手机给其妻子打去电话,谎称自己和王老板聚餐喝多了,让王老板的妻子赶紧过来接他。
王老板的妻子果然上当,很快就来到了现场,四人逼迫王老板的妻子说出密码时,王老板的妻子称自己真的不知道密码,但是自己店里还有点钱可以拿出来。
四人跟着老板娘来到店里,老板娘从店里拿出四万多元,希望四人能放了她。可四人没有放过她,而是带着她又开车返回江西方向,途中将老板娘杀害后,扔在了深山沟里。
从9月20日到11月2日,曾小金他们连害6人,作案3起共抢劫汽车2辆、现金10万余元,将汽车隐藏后,四人又乘坐客车返回了南昌。
此时,他们第二次抢劫的曾医生家属和陈某家属早已报警,警方通过一定的调查发现,曾医生的车辆被人换过车牌并开往广东方向,路过收费站过地磅时,根据车子重量估算车内大概有六人。
一系列的证据在手,警方迅速将目标锁定曾小金四人,警方敏锐地察觉到,9月20号的那对情侣失踪可能也是这四人所为。
11月8日,专案组发现4名嫌疑人已返回南昌,当晚6点,专案组民警兵分3路将嫌疑人齐玉国、闵盛奎、闵建军抓获,一直躲在暗处的曾小金赶紧逃跑,而后仿佛人间蒸发,往后3年始终没音讯。
据后来曾小金自己交代,齐玉国三人被抓捕后,自己带着分到的三万多元连夜乘车开始逃亡,连续一个多月时间都在大巴车上度过。
这期间,他去过湖南、湖北、上海、河南等地,从一个省跑到另一个省,又从一个城市跑到另一个城市,每到一个地方都觉得不安全。他只能不断地上下车,漫无目的地坐车辗转各地。
零几年正是网吧遍地开花的时候,但行业的兴盛往往伴随的管理的混乱。有80后、90后的读者应该都知道当时网吧的盛况,相信多数人都有过去黑网吧上网的经历。
曾小金专找不正规的、通宵营业的黑网吧留宿,吃喝都在网吧,而且一个网吧绝不待久。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个月,曾小金在网吧捡到了一张与自己年龄、籍贯都差不多的男子身份证。
这是一张一代身份证,主人姓贺,江西吉安人,由于一代身份证照片比较模糊,不容易被认出,曾小金便拿着这张身份证走出了网吧,开始过正常人的生活。
曾小金常去一家足疗店里消费,一来二去便和店里的领班陈某搭上了话,我们前面提到过,曾小金在服刑时读过不少书,甚至连警官都称赞他的学识。仗着这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古今名人逸事”的口才,曾小金很快俘获了陈某的芳心。
交往过程中,曾小金告诉陈某自己姓贺,并说自己在老家犯了点事,惹了很有势力的人,现在人家到处找他,他没法回去办结婚证。陈某信以为真,以同居的方式和曾小金过上了日子。
和陈某结为“夫妻”不久后,曾小金带来的赃款很快就花完了,他用剩余的最后一笔钱盘下一个门面开了一家麻将馆,因为曾小金只敢在老旧小区活动,老人较多,麻将馆的生意居然颇为火爆,每个月都能为曾小金带来上万的收入。
同居不久后,陈某发现了自己怀孕,便辞掉了足疗店的工作,专心在家帮曾小金照看麻将馆的生意。
原来,冷血无情的曾小金即将迎来自己的孩子,他开始为自己的罪行感到后怕——这倒不是说他后悔了自己的行径,通过后来的采访我们大家都知道他不后悔,但是他清楚自己迟早有落网的一天,到时候自己的孩子该怎么办?
下一代即将出生,让曾小金这个恶魔心底又燃起一丝丝人性的火焰,然而这还有用吗?
曾小金打定了主意,自己的实际身份一定不可以告诉他们母子,直到自己落网为止。
因为怕麻将馆给自己招来麻烦,曾小金主动关闭了生意红火的麻将馆,这一度让“妻子”很不理解。
2010年中秋节,陈某为曾小金生了个儿子,为了让儿子更好地成长,曾小金买了辆电动车,做起了电摩司机,载客赚钱。这期间,他还经常做些“好人好事”,遇到可怜人或者穷人,他会很好心地免费送人去目的地,晚上看见单身女性在偏僻处也会好心载人回家。
这是改过自新,还是为自己的过去赎罪?抑或是儿子的出生让他的人性复苏?恐怕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有一次正在外面接客人,听说儿子中午没吃东西后,生意也不做了,立即开着电动车加速返回家中,喂完儿子吃饭才又出门”
他舍不得儿子吃一点苦,他关闭麻将馆是为了能陪儿子更长时间,但冒险做载客生意也还是为了赚钱让孩子以后能过得好些,接受的教育好些。
曾小金想着通过努力让自己的儿子过上好日子,但他有没有想过,被他杀害的那些人,人家通过努力得来的一切都被他剥夺了,包括生命!
摄像头慢慢的变多,街上执勤的民警慢慢的变多,曾小金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日子不久了,他开始为孩子的以后做准备。
他让“妻子”带着孩子回到自己的老家,将孩子交给父母照顾,但“妻子”回去后发现曾小金的父母早已年迈,根本就没有照顾孩子的能力。
她又想把孩子交给曾小金的哥哥姐姐照顾,但哥哥姐姐告诉她,曾小金是通缉犯,一来有个孩子忽然出现在家里会被人怀疑;二来,他们也不想让曾小金这个罪犯给家人带来不好的影响。
另一边,追逃小组通过对曾小金的亲友、昔日狱友等社会关系做出详细的调查后,锁定了他躲藏于深圳。
2011年11月29日上午,追逃小组发现租住在深圳沙井街道一个以开电动车载客为生的司机可能是曾小金,随即与深圳警方取得联系。
被警方包围的那一刻,曾小金正在走出房门,他的“妻子”、儿子也紧随其后正准备出来。曾小金看到民警就知道了一切,他异常平静,提出不希望惊动“妻子”和孩子,并说:
直到被警方带走,曾小金的“妻子”都不知道他的实际身份,更不了解这一个和自己同床共枕的两年多的男人手下有六条人命!
在民警眼中,曾小金是一个疼爱孩子的父亲,被抓获时,他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要吓着仅有1岁2个月的儿子,以免给孩子造成不好的印象。
离开儿子的那一刻,曾小金突然痛哭流涕,也只有那时,民警才能看出他的悔不当初。
被押解回南昌后,曾小金通过电话告诉“妻子”,他不姓贺,也不是普通的逃犯,而是杀过6个人的通缉犯,并叮嘱她带着孩子去投靠他的姐姐,好好照顾孩子。
他生前的最后一个心愿想揣着儿子的一张照片上刑场,出于人性化考虑,这个愿望得以实现。
为了自己的私欲,曾小金视他人的生命如草芥,直到自己有了孩子才体会到生命的珍贵,然后这一切都晚了,他为他的罪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曾小金虽结束了矛盾的一生,但他的孩子自幼没了父亲,换个角度来看,孩子是否在用另一种方式继续替他承担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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